口語能力的關鍵:「描述」與「敘述」
華語學習者的口語能力的說明中,時常會出現「描述」(narrate)與「敘述」(describe)這兩個詞。比如說OPI(Oral Proficiency Interview)各級口語測試指南(Assessment Criteria)中,對高級(Advanced)程度的要求能力之一就是要能在主要的時間範圍內進行敘述和描述,並且有效率地處理意料之外的複雜因素(註1)。事實上,這兩種能力也是初級培養的重點。華語文能力測驗的口語測驗關於基礎級的能力指標有二:
- 能使用簡單的短語或句子敘述個人背景、日常生活中熟悉的事物及每日例行性事務;
- 能簡單地描述短片的內容。
既然「描述」與「敘述」從初級到高級都被用來作為評斷學習者口語能力的依據,那麼,為了在教學中準確地訓練這兩種能力,老師們就應該對這兩個詞有清楚的認知。「教育部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網站和《漢語8000詞辭典》對這兩個詞的定義如下表所示:
表一
從表一可以發現,兩個工具書對於「敘述」的解釋較為一致,都認為把事件從頭到尾完整地記載或說出叫做「敘述」。由「教育部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網站所舉的例子(貓捕鼠)發現,敘述句可以是純粹客觀不帶任何情感的。蔡英俊(2011)整理了心理學、教育學、文學等領域對「敘述」的定義,指出:「敘述,指稱的是任何以呈現『事件』或『故事』為主的講述活動或行為。講述的內容可能是生活經驗中所發生的單一事件或眾多個事件,而講述的方式通常會以故事的方式進行,藉此說明單一事件如何發生?又有何結果?而眾多事件之間又如何連結?且彼此之間的先後或因果關係又是如何?」。我們舉《當代中文課程》第二冊第五課〈吃喜酒〉的對話為例,
這個對話分為三段,記錄了一場完整的喜宴,並在其中說明了舉辦喜宴的方式、原因、過程中的活動與氣氛。這就是一個很完整的「敘述」。進一步來看,這篇短文中除了記錄婚禮中各項活動發生的先後順序以外,還有一些關於事件相關參與人物的記錄文字,比如說:「來吃喜酒的客人都穿得漂漂亮亮的」、「大家吃了一會兒,有的人忙著到處敬酒,有的人忙著跟朋友聊天,大人有說有笑,小還有吃有喝,熱鬧得不得了。」這兩個例子與前面關於「敘述」的定義有些不同,這又怎麼解釋呢?蔡英俊(2011)引用了熱奈特(Gerard Genette)在1969年的文章—〈敘述的界限〉,可以作為說明。他指出,任何「敘述」都包含兩種型態的再現,一種是對行動與事件的再現,這構成嚴格意義上的「敘事」;另一種則是對人物與事物的再現,這就構成我們今日所謂的「描寫」,而「描寫」這種語言運用格式對於細節的停留與描繪更為側重。(頁20、21)如果從上下位的關係來看「敘述」和「描寫」,可以知道「描寫」是下位詞,而「敘述」則是上位詞。「敘述」是包含「描寫」的。《漢語8000詞辭典》對「描述」的說明是「描寫敘述」,將原本屬於下位詞的「描寫」特別提出,與上位詞「敘述」並列,加重了「描寫」的比重。我們把《漢語8000詞辭典》的說明與蔡英俊的引文兩相對照之下,就可以知道,「描述」是比「敘述」更進一步的能力。因為不只要有事件或行動的順序與過程等的客觀記錄,還要針對其中的某些人物或事物進行細節的描繪,使整段故事或文字栩栩如生、歷歷在目。
行文至此可以了解,「描述」比「敘述」更難,也更需要練習,這也呼應了文章一開始所引用的語言測試對於語言能力的說明內容中,「敘述」比「描述」更早具備。舉例來說,讓學生說明他的一日行程或是兩天一夜旅行安排,這是敘述的能力展現,也是初級華語課堂中的練習重點。但是,要學生今日行程中發生的某件記憶深刻的事件,或是紀錄某次旅行中的某個難忘的時刻,這不僅要求學生要以敘述架構出該事件或時刻的客觀框架,還要求學生以描述刻畫細節。比如前面所舉的〈吃喜酒〉第二段,關於宴席諸人的行為舉止的描述。我認為,敘述能力可以透過對事件或動作的時間順序、邏輯關係的練習來掌握。而描述能力的訓練除了相關語言形式(比如說:那個穿著黃色短上衣、黑色緊身牛仔褲的人是王小姐、這個東西吃起來酸酸甜甜的,還有一點黏牙)的練習以外,觀察力的訓練也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因此,老師們平時也要多培養自身的觀察力,要多問自己若想描述某個事物或人物,可以從哪些面向切入?有哪些適用的表達方式?怎麼組織編排會更吸引人?這樣一來,在教學中讓學生練習描述能力的時候,才能給予學生不同的刺激。
- 註1:原文為”narrate and describe in major time frames and deal effectively with an unanticipated complication.”,引自https://www.actfl.org/assessments/postsecondary-assessments/opi
◎參考資料:
- 臺灣華語文能力測驗官網 https://tocfl.edu.tw/index.php/test/speaking/list/2
- 教育部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 https://dict.revised.moe.edu.tw/index.jsp
- Assessment Criteria - ACTFL Proficiency Guidelines, Speaking https://www.actfl.org/assessments/postsecondary-assessments/opi
- 蔡英俊(2011),〈「敘述」界義—兼論敘述、敘事與描寫〉,清華中文學報,第五期,頁3-44。
- 北京語言大學漢語水平考試中心(2009),《漢語8000詞詞典》,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