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著」的持續跟「在V」的進行,差在哪裡?

佈咚發問

上課的時候帶學生念課本的例子「外面下著雨呢」,學生問也可以說「外面在下雨」嗎?這兩句一樣嗎?還是不一樣?

教到了「著」,學生一定會問起跟「在」的差別。這是很多教初級老師應該會碰到的問題。 那,為什麼「著」跟「在」會搞混呢?一個放在動詞後,一個放在動詞前啊!

是因為課本上「著」的句子,有一些也可以換成的「在」,兩句語義很難看出差異。像下列這些例子:

1

外面下著雨呢,別出去了吧。

=外面在下雨呢,別出去了吧。

2

快去吧,他在那裡等著你呢。

=快去吧,他在那裡等你呢。

3

他們還在鄉下住著呢。

=他們還住在鄉下呢。

4

他在那裡站著呢,你看見了嗎?

=他站在那裡呢,你看見了嗎?

是不是發現這四個句子哪裡不一樣?

句1、句2兩句的「著」可以換成「在」,都用;而句3、句4兩句則是比較傾向使用「在」,而非「著」。這就又產生兩個問題:

  • ①跟學生一樣的問題:「著」跟「在」的句子有什麼不一樣?
  • ②為什麼句3、句4用「在」比較符合口語使用?哪些動詞是這類的呢?

「著」與「在」有什麼不同?

要談「著」跟「在」的不同,一般都會搬出語法書上說的「著」表「狀態持續」,而「在」表示「動作進行」。但是,從句1、句2的「下著雨、在下雨、等著你、在等你」很難看出「狀態的持續」跟「動作的進行」到底有什麼具體的差別?

我們先舉動作事件「穿衣服」來說明,就能明顯感受兩者的差異。如,下面句子:

5

別進去,媽媽在裡面穿衣服。(動作的進行)

6

別緊張,我還穿著衣服,還沒開始脫。(狀態的持續)

「穿衣服」這類事件,包含兩個階段,一個是動作進行的階段A(在穿衣服),一個是動作完成後的狀態階段B(穿著衣服)。如下圖:

若動作事件像「穿衣服」這類的這類事件(如戴眼鏡、圍圍巾...),包含兩個階段,則不會造成使用上的問題。問題在於像句1的「下雨」跟句2的「等你」,並不是「狀態持續」與「動作進行」清楚地兩分時,該怎麼處理?

「著」跟「在」的情況依不同事件而不同

除了像「穿衣服」這類(第一類),包含兩個進行與持續階段外,還有其他幾類。

第二類只有一種階段,但「在」與「著」可互換,有些事件側重動作進行「在」,如「下雨」類;有些事件側重狀態持續「著」,如「等你」類。

「下雨」類:從動作開始到完成,整個階段是一連串動作組成「下雨」,也就是說,這個時段中的每個時點並不是一個樣的,可能有不同的情況,但都是「下雨」的過程,這是動作的進行(A)。如下圖:

這類事件,還有如吃飯、跑步、唱歌...等。

「等你」類:從起始點就是狀態的開始,到結束點的這段時間裡,每個時點都是一個樣(等你),沒有一連串動作進行的過程,這是狀態的持續(B)。如下圖:

這類事件,還有如住鄉下、想男朋友、愛/喜歡某人...等。

第三類只有狀態持續的「著」,沒有動作進行「在」,如「坐(下)」類。整起事件,因為動作開始到完成的時間是瞬間或以秒計算,故沒有動作進行的「在」,只有動作完成後的狀態「著」(如下圖)。這類事件多為姿勢動作事件。

現在可以很清楚區辨什麼動作事件,可用「在」或「著」:

類別 階段 功能 例子
穿衣類 「在」+「著」 動作進行+狀態持續 在穿衣服+穿著衣服
下雨類 「在」=(著) 側重動作進行 在下雨
等你類 「著」=(在) 側重狀態持續 等著你
坐 類 「著」 狀態持續 坐著

「穿衣」類跟「坐」類,其動作進行與狀態持續的差異很明顯,因此使用上不會造成什麼搞混的情況。但是對於側重動作進行的「下雨」類與側重狀態持續的「等你」類,這兩類「著」、「在」都可出現的話,情況有什麼差別呢?

「在下雨」跟「下著雨」的使用差異

先想想「在下雨」常常出現在什麼情況,而「下著雨」又是出現在什麼情況呢?來看看語料:

「在下雨」的語料:

7

兒:

媽,我出去一下,晚餐前回來。

媽:

穿雨衣出去哦,外面在下雨。

8

華:

你現在做什麼?能不能出來呢?

明:

現在外面在下雨,我媽不會讓我出去。

9

A:

我…飯也吃了,該回去了…。

B:

蛤?可是現在還在下雨啊,路上很滑,會很危險的。

10

温哥華這個於1886年正式設立的城市,三面環海,一年平均有150天都在下雨。

11

一年四季都在下雨又潮濕,哪裡好?

「下著雨」的語料:

12

每次唱這首歌就好像回到那個巴黎下著雨的夜晚。

13

張感動表示,當天現場是下著雨的,依然有很多粉絲願意到場支持,真的非常感謝。

14

那是不是又在某一個下著雨的午後,才突然驚覺自己原來可以活得更加灑脫優雅。

15

這次帶著工作的心來到下著雨的巴黎。

16

10月22日,東京的天空淅淅瀝瀝的下著雨,德仁天皇即位慶典即將開始。

發現沒?

「在V」跟「V著」在形式、內部時間與指稱時間上都有差異。

1. 出現形式的不同

「在V」的句子,有口語對話的形式,也有長句敘述的形式;重在當下進行的動作是什麼,猶如播放中的影片。「V著」的句子,大多是長句描述的形式;重在那刻的情境怎麼樣,是什麼樣子的(場景的描寫),如同截取的靜止畫面。

2. 內部時間的不同

  • 在V」的內部時間是時段,指對話當時的那段時間,或者句中會出現所指的那段時間,而且是恆常時間(非現在過去未來),如句10的“一年中有150天”,句11的“一年四季”;描述的是在那段時間中事件進行的情況。

  • V著」的內部時間是時點,所描述的是那刻的情境,如同畫面靜止的那刻,常常是過去的某日某刻,或者某時刻的某地,如句12-16的“那個~夜晚、當天現場、某個~午後、這次~的巴黎、10月22日”。

3. 指稱時間的不同

「在V」的時間意義是事件在句子在說話當下或指涉時間前已經發生,但尚未結束,因此句子所指稱的時間可以是過去、現在,沒有未來。如:

17

你昨天晚上八點在做什麼?

18

你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嗎?

19

*說好了哦,明晚八點我在等你?

而「V著」的時間意義是該目標狀態在說話當下或指涉時間點是存在的,因此句子所指稱的時間可以是過去、現在與未來。如:

20

你還記得昨晚現在的宴會張秘書穿著什麼顏色衣服嗎?

21

你現在戴著我送給你的手錶嗎?

22

說好了哦,我明晚八點等著你!

雖然兩者的差異不大,但仔細區別還是分出「在V」著重已發生的動作還進行,「V著」側重狀態的持續/場景的描述。尚有一些未盡問題,之後再續。

參考資料:

  • 林若望. 2002.〈論現代漢語的時制意義〉
  • 付義琴.2013.〈近代漢語“著”字句和“在”字句的篇章功能比較〉
  • 實用視聽華語第二冊